伍仃

路边小灯

[西伊]独行者

      在得知西索的死讯时,伊路米刚完成了一个难度不小的暗杀任务。对象只是个普通的富豪,并不是念能力者,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正深陷危机,因此雇佣了七个职业猎人做短时间的保镖。即使是他们一起上阵,暗藏深处且经验丰富的杀手也十分有把握能迅速解决,只是雇主提了一个刁钻的要求:不伤及无辜,只杀死目标,又不能让其他人目击暗杀者,所以他费了不少的心思去引开这群饿狼般高度警惕的猎人。

      他知道西索和库洛洛的那场决斗——那场令西索不惜花费几年潜入旅团换来的厮杀,事实上在决斗前西索曾得意洋洋地告诉他库洛洛同意近期与自己交手了,那张神色飞扬的脸他怕是近期都忘不了。他简单地说了句好运,而西索挑着眉毛眯着眼睛笑得心满意足。

      伊路米用左手拔出了目标后脑勺上的针,右手掏出手机查看未读短信,屏幕上只显示了一条内容:西索输了,死了。

      那是天空竞技场的人给他发的。

      伊路米收起手机,从四楼的窗口跳了下去,他黑长的头发随之向上扬起,像一面在夜风中飒飒抖动的旗帜。

      “简单来说,我只是想大干一场,毕竟人家等了那么久了,还跑去贪婪岛帮他找除念师,不好好享受——”这几个字仿佛被西索黏在了舌头上,缓慢地向前滚动。“那可真对不起我自己啊。”

      杀手终于走到了宽阔的马路,这里到处都是麻木又快乐的人如虫卵一般挤在一起,他们总是因为过分愚蠢而容易满足,又因为极度弱小而盲目信任,最后因为期望过高而美梦破碎,断绝与彼此的联系。而伊路米甚至不想向着他们前进一步。

      他站在路边,再次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加入了幻影旅团的五弟发了一条短信:“库洛洛赢了?”

      柯特并没有立刻回复他。杀手攥着被自己捂得发热得手机沿街慢慢地走向机场,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悠闲。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大约十岁左右,他也曾经在这里完成了一个对当时的自己而言相当不容易的任务,那次他的右腿骨折了,背上也挨了一刀,拖着身子跑到外面向父亲发了请求援助信息才有管家来带他回家。如果西索没事,他要告诉他这里的人或许能满足他无时无刻不旺盛的战斗欲。

     “嗯,团长杀了西索。”伊路总觉得他的五弟看起来有些莫名的自豪,可能因为自己也是旅团一员的缘故,但这对揍敌客家族的孩子而言无疑不是件好事。紧接着,柯特又追发了一条:“我赌赢了,我知道团长不会输。”

      伊路米对着手机怔愣了两秒,西索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起来:“不过说真的,虽然我想好好打一场,但如果库洛洛认真起来,那真是很棘手呢,我可能会死哦~”

      杀手登上飞艇,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逐渐缩小,而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逐渐清晰,他就这样望进了自己漆黑的,硕大的,无神的眼睛。他太清楚管家们心里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尽管他们一致用了一个中性的形容:大少爷非常像夫人。但伊路米也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觉得他与母亲并不相像,尽管都是操作系的控制狂,尽管都对奇犽无比上心,恨不得把他拴在家里,但他的母亲是个甚至可称“活泼”的女人——她的话很多,时常尖叫,也很喜欢派大儿子去收拾烂摊子,不愿容忍一点不确定因素。而伊路米的自我评估是喜欢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内心深处并不排斥不确定和危险,他甚至有些被其吸引。

      因此他认识了西索。他的母亲则是绝对不会和西索有来往的。

      不仅是母亲,恐怕包括常年面无表情的柯特,尤其是奇犽,得知他和西索私交不浅都会大吃一惊。西索几乎和揍敌客家族这个名字一样令人闻风丧胆,因为他毫无原则,生存的意义只有战斗——战斗,和强者,和他感兴趣的所有人,酣畅淋漓地厮杀,享受对方给予的每次痛击,再换一千一万种方式还回去。没有人能定义他,恐怕西索自己都不能,一切只看心情而已。

      说起来可能很怪异,但伊路米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想到,站在面前这个高挑健壮的变态小丑,极有可能是他此生遇见过最纯粹的人。而奇犽,柯特,或者其他人,他们能懂吗?

      空姐来提供饮料,伊路米点了威士忌加冰。他侧过身接过酒杯,小小地啜了一口,之前因为静电大片地粘在椅背上的长发此刻随着这个动作掉落下来。他想起上次在飞艇上喝酒还是找西索帮忙杀掉亚路嘉的时候,魔术师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虽然杀手明白他心怀鬼胎,不过最后还是没给他添一点麻烦。那可以算是他们唯一一次并肩作战,尽管他们早已保持了好久心照不宣的同盟关系。由于奇犽的举报,他们两个人“不得不”杀了一整支没用的猎人队伍,西索甚至无聊得去数谁那边的尸体更多。

      “他们还以为伊路你雇了一个军队来解决那群猎人呢~”他把玩着那张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的扑克牌,向伊路米展示了一下,是梅花四。然后他把牌攥紧手心里,再张开,掌中绽开了四朵带血的花。伊路米嗤之以鼻,而魔术师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

      “他们不知道有时候找一个杀人狂来更方便吗?”

      “被伊路说是杀人狂还真伤心啊,”西索佯装无奈地皱起眉头做出伤心的表情,随手把花丢在脚下的尸体旁边。“明明这次你比我还多杀了两个哟。”

      “那下次送你两个怎么样?”

      “那么弱的话还是算了吧,”西索装腔作势地叹了一口气:“我可是会觉得很无聊的哦。”

      他的红发在夜风中摇动起来,像一簇高热的,永不熄灭的火。

      飞艇降落了。

       伊路米没有马上起身离开,他仍旧坐在位置上,凝视玻璃杯里融化了一半的冰块。

      “这位先生,您的目的地已经到达,您现在可以下飞艇了。”

       他转过头,空洞的猫眼对上空姐的眼睛:“你今晚开心吗?”

       空姐愣了愣:“什么?”

       气氛一下子变得扭曲而阴邪,无尽的寒意和黑暗自杀手的身体里席卷而来,仿佛要反噬窗外的黑夜。

      “我,问,你,你今晚,开心吗?”

       空姐已经被他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坏了,她的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开......开心......”

       伊路米收起了杀意,那一瞬间他又变回了原样。他站了起来,跨过瘫坐在地上的空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每个人看起来都如此愉悦,因为西索死了。

      他死了,所有人都因此快乐,无论他是被谁杀死的,只要他死了。

      西索如果还能知道,他大概也会很得意。

      他知道。伊路米想起他们最后一次会面。

      他一定知道。

      长发的青年在机场门口停了下来,漫长的黑夜扑向了他单薄的身体,远处的灯火却铺开无声的喜宴。所有人都在欢笑,而他不能。唯有他不能。

      伊路米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晚安,西索。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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